第002章借桥过河

周芳大胆上前向刘太太请假。

    老太太正与石世秀喁喁细语，她爪子似的手搭在他宏厚扎实有弹性的肩膀上不放。

    老太太根本没听清楚周芳说些什么，心不在焉地挥手，&qu;去，去。&qu;像赶一只苍蝇似。

    周芳见目的已达，那里还顾自尊，一溜烟走掉。

    没想到找到了石世秀那样好的替工。

    她走到咖啡座。

    这次可真看到了任天生。

    任天生观她气色，给她一杯爱尔兰咖啡。

    周芳喝一大口。

    他轻轻问：&qu;气恼？&qu;

    周芳颔首，叹口气道：&qu;穷人要维持一点自尊不容易。&qu;

    &qu;人穷志不穷。&qu;

    &qu;真不知哪里来那么多的空话。&qu;

    任天生笑，&qu;可是发现某人的真正身份了？&qu;

    周芳抬起头来问：&qu;你怎幺知道？&qu;意外之极。

    任天生不敢说，以往，曾经有母女在船上度假，那人拚命献殷勤，少女以为对象是她，乐得什么似的，结果，目标却是母亲。

    任天生当然猜得到。

    那少女沮丧的神情，同今日的唐周芳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&qu;你认识石世秀？&qu;

    &qu;该人也是船客。&qu;

    &qu;常常来？&qu;

    任天生答是。

    &qu;每季都见到他？&qu;

    任天生笑笑说：&qu;许多人都喜欢坐船。&qu;

    &qu;每次都找到猎物？&qu;

    &qu;那我就不清楚了。&qu;

    &qu;原来，&qu;周芳恍然大悟，&qu;这船是他觅食之地。&qu;

    任天生不出声。

    周芳这才发觉自己的口角何等粗俗，有点羞愧，也立刻噤声。

    倒是任天生，不以为意，轻轻说：&qu;世上千奇百怪，什么都有，一只船是社会缩影，刹那间有缘，各人聚在一起，泊了岸，各人又散东西。&qu;

    周芳认为他的见解不错。

    只是，外型那样好的一个人，不料是个草包。

    咖啡座多了一位人客，周芳见过这个艳女，她也认得石世秀。

    噫，难道半条船都为这个人倾倒不成。

    周芳不想同她搭讪，不料她却有意思说上一两句。

    她诉苦：&qu;青春貌美还比不上金钱。&qu;

    周芳忍不住说：&qu;也有人不爱钱。&qu;

    那艳女笑了，&qu;谁，你？我？&qu;

    周芳不敢搭腔。

    &qu;在这只船上的人，不是被请的，就是请人的，都是一种交易，你说为的是甚——？&qu;

    没说上几句，有人在远处喊她：&qu;娜塔莎，娜塔莎&qu;，一定是请她的人。

    她摇摇头，站起来走开，脚上踩着九公分高跟鞋，不知怎样走得动，真是练出来的功夫。

    任天生看着她的背影，不出声。

    周芳说：&qu;又是另外一种人。&qu;

    任天生点点头。

    周芳笑，&qu;这众生相也够你欣赏的。&qu;

    他鼓起勇气，&qu;今晚七时，想约你到星光甲板跳舞。&qu;

    周芳意外，&qu;我已经约了人了。&qu;

    又迟一步，任天生顿足。

    &qu;改天见。&qu;

    周芳回舱去替刘太太整理行李。

    刘太太也准备跳舞。

    她在挑衣裳，绫罗绸缎洒满地，不知穿哪一件才好。

    &qu;周芳周芳你来看看是哪件适合。&qu;

    声音兴奋得一如少女，听上去十分诡秘，周芳觉得不自在，勉强笑道：&qu;珠灰纱衣就很好。&qu;

    &qu;那是上半年的款式。&qu;

    急得团团转，坐在轮椅上顿足。

    她像是真忘记了年龄岁数，刹那间走过时空，回到半个世纪以前去。

    周芳忽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好，只要当事人快乐即可，于是改变态度，喜孜孜帮她拎起一件翠绿色袍子，&qu;不是带了一套绿宝色首饰吗？配这个多美。&qu;

    刘太太笑了，&qu;绿配绿，多俗气。&qu;

    &qu;那该配什么？&qu;周芳是真好奇。

    &qu;大胆一点，配紫晶，传统些，配黑珍珠。&qu;

    &qu;红宝石行吗？&qu;

    &qu;那是险着，倘若宝石大如鸽卵，颜色又似鸽血，不知多抢眼。&qu;

    这席话叫周芳开窍。

    &qu;就这套吧。&qu;

    红玉连忙取过袍子去熨。

    老太太笑说：&qu;我且去打个中觉。&qu;

    周芳开启首饰盒子，检查珠宝。

    红玉用自备小蒸气熨斗喷晚装上皱纹。

    她对周芳说：&qu;你心地好。&qu;

    &qu;人嘛，总要自得其乐。&qu;

    &qu;谁说不是。&qu;

    周芳感喟：&qu;不知几时，人类的灵魂才会随着**同步老去。&qu;

    红玉笑了。

    卜一声，忽然没了电，周芳看一下，&qu;我去找舱务员借新插头。&qu;

    &qu;快去快回。&qu;

    借到插头，回头就走，有人在走廊截住她。

    周芳抬起头，看到石世秀与他的标志白衬衫。

    他微微笑，&qu;你怎么在这里。&qu;

    周芳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，他还想怎么样？